金融危机三周年 阴霾尚未离开底特律

1月29日，在经历金融危机3年后，通用汽车凭借902.6万辆的销售成绩再次成为全球销量最高车企，而美国汽车销量也从2009年的1043万辆恢复至2011年的1280万辆。车市复苏的气息越来越浓，只是这股气息并没有传染到通用汽车总部所在地——底特律。

“底特律，哦，那是一座‘鬼城’。”海德，一位已经远离底特律的中国留学生，面对记者提起这座汽车城依然忧心忡忡，因为她的祖父母和叔叔还在这里生活，他们曾经的工作都与汽车相关。

海德无法忘记3年前那场金融危机对祖父家庭生活的改变。那一年，祖父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叔叔的工作环境因为治安问题而变得越来越危险，更为沮丧的是，他们居住的房屋2006年价值70.5万美元，如今已缩水至22万美金。

“3年前，汽车企业向政府贷款渡过难关，现在它们需要把钱还给政府。”在海德眼中，美国车市的复苏与底特律无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搬离这座城市，因为他们找不到居住在这里的理由。

谁在舍弃底特律？

在加拿大温莎城以南，著名的通用汽车大楼与其隔河相望，在这个视角下的底特律依然光彩照人。古老的欧式建筑、摩天大楼、宽阔的马路、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些位于市中心的景象仅仅存活8小时之后，便在夜晚中褪去了它鲜亮的色彩。夜晚，底特律的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

“不要在黑暗中单独行走。”几乎是每一个来底特律的游客得到的第一句忠告。不安全，是多数美国人提到底特律时的第一印象，这一用词甚至代替了汽车对底特律的定位，它正在促使越来越多的底特律市民逃离这座外人眼中的“鬼城”，而在这背后是底特律整体经济的衰落。

有数据统计，2010年底特律人口在本世纪头十年下降了四分之一，城市住房的五分之一以上（大约8万套）是空房，失业率超过30%。尽管2011年，通用、福特、克莱斯勒三巨头汽车销量整体上升了12%，但美国车市的复苏似乎与底特律无关。

“日系车、韩系车正在不断蚕食美系车在本土市场的市场份额。”一位美国汽车媒体人告诉记者，去年现代汽车销量同比增长了20%，市场份额达到10%，日系车总体销量所占市场份额接近1/3。

这样的市场格局已经注定底特律将无法复制半个世纪前，三巨头独占美国车市带来的繁荣。更令人揪心的是，随着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的崛起，通用、福特、克莱斯勒正在把更多的新工厂厂址定在底特律之外的地方。

“新兴市场较低的人工成本让底特律毫无竞争优势。”海德对记者说，三年前因金融危机导致底特律大量汽车工人失业，三年后失业的人群并没有重返工作岗位，相反，在岗的工人将不得不接受每小时9美元的低廉薪水和并不安全的生活环境。海德的叔叔就曾经在上下班途中几次遭遇抢劫。

这种对工作环境和薪水的不满在今年1月8日演变成一场名为“占领底特律”的游行，游行地点就在科博会展中心，第二天底特律车展的举办之地。

“有些参议员确实很痛恨我们，他们想要摆脱在美国的汽车工厂，并在国外建立更多工厂，作为一个汽车工人，我觉得深受其害。”克莱斯勒集团的一名卡车司机James Theisen在游行中表示。

之前在底特律，一个汽车工人一般年薪在6万美金左右，这样一份薪水能基本使其生活无忧。但是金融危机发生之后，薪水的数字开始不断下降，当地的工会力量也在不断减弱。“之前，工会曾是保护工人利益的主要力量，但是金融危机中，一些政治家利用工会的内部矛盾对其进行了分裂，现在他们的力量已经变小。”海德说。

危机始于40年前

很多底特律人会怀念半个世纪前的幸福生活。那时底特律拥有200万人口，是美国第四大城市。作为美国密歇根州的首府，地处五大湖区，水运交通

四通八达。各家汽车公司蜂拥而至，“汽车之都”的美名随之而来。

当时，几乎50%以上的底特律人都从事着与汽车相关的工作，他们不必为未来发愁，公司会为他们提供终身福利。然而以大排量、高油耗见长的美国车遭遇到节油性能较好的日系车挑战。除此之外，美国南部的几大州也开始通过各种优惠政策与底特律争夺汽车工厂选址。

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给了底特律致命一击，作为核心制造业的三大汽车公司裁员高达14万人，城市服务产业失业率飙升，每六个底特律人中就有一人失去了饭碗。底特律开始逐渐沦为一座空城。

单一的经济体是扼杀底特律生机的罪魁祸首。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格拉泽在其出版的《城市凯旋》一书中，将底特律单列出来，作为“大厦集群”的受害者。他认为，底特律采用了以大企业为龙头、通过大规模地修建办公楼、体育场馆、交通设施等刺激增长的战略，这种大工业和基础设施先行的模式，违反了城市多元化的本性，使底特律依赖单一的汽车业，最终也成为美国汽车业衰落的直接受害者。

事实上，在距离底特律两小时飞行时间的美国中西部城市芝加哥，或许正在悄然替代底特律汽车之城的位置。“芝加哥是美国重要的铁路、航空枢纽，也是金融、文化、制造业、期货和商品交易中心之一，繁荣的城市经济能为汽车业带来更高人气。”一位芝加哥大学教授告诉记者，如今在美国，芝加哥车展的知名度已经超过了底特律。

转型之困

转型，是当地政府为拯救底特律开出的药方。“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教育资源丰富，政府相信可以通过教育培训机构让底特律市民掌握更多新兴产业技能，从而推动当地经济多元化发展。”海德对记者说，政府希望底特律未来的发展方向除了汽车之外，还能拥有IT、绿色能源和服务业等其他经济元素。

在底特律政府眼中，这座城市拥有丰富的淡水资源和风能，具备开发商业化农业和风力农场的潜力。此外，密歇根州多达90余所的大专院校也能为底特律发展新兴产业输送人才。

事实上，从2007年8月开始，密歇根州政府就启动了堪称全美最雄心勃勃的再培训计划，从联邦和州政府筹集资金，将工人送到学校接受最长两年的培训。但是很多底特律人不愿意离开他们现有的岗位或换工作，去接受再培训计划。对他们而言，在类似汽车这样的制造业工作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因为他们几乎每一代人的工作都与汽车相关。对他们来说，改变习惯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即便如此，由于新兴产业对技能的要求，更多来自印度或其他国家的人才更容易在当地找到工作，他们的薪水要求比底特律人低，且多数能力在他们之上。

而一些新兴的技术企业为了更好地满足自身发展，正试图把总部搬到密歇根州之外的新兴市场国家，在那里，他们不用考虑工会、既有设施和繁琐的法律条文，只需要考虑成本。

“虽然政府正在通过各种方式重建人们对底特律的信心，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搬离这座城市。”海德对记者说，即便新兴产业正试图替代汽车在底特律的位置，但是她无法对这座城市的未来保持乐观。

(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