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如皋,宋小忠有个别名叫“宋半城”。拥有中如建工、南通六建两大建筑公司的他,如皋有一半建筑几乎都是由他组织开发建设的。
南通六建的总部也设在这个地方,站在办公楼上,如皋这座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而今,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无力清偿到期债务,南通六建申请破产重整。2月12日,如皋市人民法院正式受理南通六建破产重整一案。
“6”这个数字,在中国有着特别的含义,6代表顺,六六大顺。今年66岁的南通六建,没有大顺,却遇到了大坎:破产重整。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但并不让人意外。
南通市素有“建筑之乡”之称,以“南通N建”命名的建筑企业已经排到了第十位,虽然10家企业归属各家公司,但对外都称它们“南通建筑”品牌。
这10家中,南通六建不是第一个曝出生存艰难的企业。2020年南通一建已经破产清算,目前南通三建也岌岌可危,资金链紧张,不时有“倒闭”消息传出。
地产“暴雷”事件接连发生,建筑行业的债务问题也相继爆发,被执行金额多在上亿元。截至1月12日,南通六建被执行标的额约2.67亿元。
等待投资人
无力还债,是南通六建申请破产的直接原因。
如皋法院经办的南通六建作为被执行人的案件合计172件,其中尚有116件未能执行到位。目前,南通六建公司的多个银行账户已被冻结。
一连串的风险接踵而至,被法院列入失信执行人名单、被限制高消费。在2021年,由于拖欠薪资,南通六建和南通三建、南通四建、南通八建还一同进入了江苏南通启东市住建局的“黑名单”。
如皋法院提示,南通六建的债权人应当于2月8日至4月26日期间申报债权。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截至1月12日,南通六建作为被执行人的在执案件为34件,被执行标的额约2.67亿元。
从媒体公布的榜单中,乐居财经了解到,近四年,南通六建的营业收入均在提升,尤其是在2020年,增收幅度相对较大。数据显示,2018年-2021年,营业收入分别约为421亿、446亿、489亿、492亿。2021增幅猛跌,收入几乎原地踏步。
“纳税是前三名,很多时候都是第一名”,沈卫东在2018年接受采访时提到,南通建筑的财富创造也便有所了解。那时的沈卫东还是南通六建的总经理,现在已是董事长兼总裁,妥妥的一把手。
南通六建创立于1956年,2000年实现产权制度改革后,继而实现政企分离。乐居财经获悉,南通六建的第一任董事长应该是徐正洪,关于他的资料很少,南通六建的法人变更动态,说明了他曾经的存在。
赫赫有名的宋小忠,是第三任领导人,2016年担任南通六建法人,2017年退出,之后一直由沈卫东担任。
从股权结构显示,目前南通六建共有50个股东,除持股比例5%的南通盛银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外,其余股东全部为自然人,持股比例最高的田宏中占17.43%。
有意思的是,在南通六建官网领导班子列表中,田宏中担任董事、执行总裁、总会计师,而沈卫东是南通六建当下的董事长、总裁,其持股0.4339%,是南通三建的最终受益人。
南通六建申请破产,但还没有清算,尚有挽救的余地。其手中持有的各类建筑资质便是筹码。
如皋法院认为,南通六建具有较为完备的各类建筑资质,此类特级建筑资质或转化成股权价值,以此引入重整投资人的投资用于化解债务、重新经营,存在挽救的余地,具有一定的重整价值和可能。
南通六建官网显示,目前,其拥有13项专业资质,涉及建筑、机电、市政、桥梁、消防等工程。
截至目前,南通六建尚未引入投资人。破产管理人主办律师处表示,2月8日,南通六建的债权申报工作就已启动,正在调查南通六建名下资产,但目前尚无法评估破产重整所需时长。
破产接二连三
势大如南通六建,也没挡住破产的命运。然而,它并不是建筑业第一个“倒下”的,也定然不会是最后一个。
算上南通六建,从2021年下半年至今,已经有3家特级资质建企和4家一级资质建企申请破产重组或清算了。
2021年8月,中国云南路建集团股份公司申请破产重组,其拥有公路工程特技资质;同年9月,成龙建设集团有限公司破产清算案被正式受理,该公司拥有建筑工程施工总承包特技资质。
4家一级资质建企也先后申请破产,分别是重庆元飞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河南高速发展路桥工程有限公司、浙江怡业建设有限公司、浙江自胜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大型总包建筑企业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破产的原因都指向了无法清偿到期债务。建筑企业与地产紧密相连,裁员、降薪、债务违约、暴雷等成了2021年地产行业的热词,而其带来的震荡扩散到上下游企业。资金链一个没跟上,都有可能全盘皆输。
南通六建在其官网中曾提到过的合作伙伴,有万科、保利、融创、绿地、华润和中海地产等。据了解,其也参与过恒大、世茂、建业等项目。
同样是南通建筑品牌,南通三建受恒大拖累,自2021年3月以来,被强制执行的案件高达124项,合计超过5.4亿。截至2021年6月底,南通三建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中涉及恒大集团的款项合计12.12亿元。
行业大势之下,近一年间,部分建企和家装公司不是被人起诉追着要钱,就是积极起诉他人,追讨欠款。大部分企业涉及的司法案件数量明显增加。
据乐居财经统计,在20家建筑企业中,曾涉诉讼总量超百起的企业有10家,占比达半数。其中曾涉案件数量最多的为中天集团,总量高达8134起,身份为被告的占比为75.38%,案由以买卖合同纠纷居首。同时中天集团还有被执行人记录34条,被执行总金额6961.23万元。
装修公司的诉讼量也在近两年明显增多。31家装修公司中,曾涉诉讼超百起的公司有18家,占比58%;曾涉诉讼超千起的公司有6家,占比接近20%。
不仅是装修企业,地产供应商们都在发出呐喊,业绩普遍亏损,应收账款的压力增大,几乎都做好了减值准备。
作为地产供应商,乐居财经统计了15家上市家居建材商,其中预计2021年亏损的企业10家,占比三分之二;经营现金流为负数的企业为9家;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合计超过10亿元的企业有10家,其中应收票据、应收账款合计最高的为金螳螂(6.130,0.06,0.99%)(002081),已达到213.1亿元。
此外,这15家企业均与地产,尤其是恒大之间有较高的应收款待收,金螳螂的金额仍居高位,截至2021年底,其持有恒大系应收债权合计77.3亿元;其次是宝鹰股份(3.750,0.09,2.46%)(002047),截至2021年9月30日,与恒大之间应收账款账面价值40.7亿元。
困局难破
建筑行业的动荡,破产企业名单的加长,与地产行业的大环境有关,也有自身的问题。
建筑行业投入成本大、融资渠道单一等局限性存在已久,建企常用高额融资成本维持公司运作。其次,近年来,建企之间竞争也愈发激烈,以低价博求中标之事常有,很多项目本身可能就是亏损的。
还有,钢材、混凝土等主要建材价格,在短时间内暴涨;大量现金流被施工现场材料浪费、施工质量差导致返工、窝工、企业管理成本过高等无用成本吞噬等问题,都更进一步加剧了建企的资金链压力。
内外多种因素作用下,建筑企业频发的破产之事也就能有解释,而形成这种压垮一片的“塌陷”之势,主要还是近两年来自上游房地产行业的巨大波动。
2021年,地产行业“雷”声不断,硬着陆后产生的巨大震动,很快就波及至上下游产业链。
恒大波及的建筑企业,不仅有南通六建,苏中建设、南通三建、南通七建等都有受牵连,可以说,与恒大合作过的建筑企业都有波及,合作金额越大,破产也就越快逼近。
恒大在河北邢台、广东珠海、广西柳州、贵阳、陕西宝鸡等项目,南通六建都有涉及,不过,具体与恒大之间有多少应收资金未能得知。而苏中建设手持恒大商票达上百亿元,恒大商票兑付遥遥无期,苏中建设在2021年两次申请破产重整。
但要说受伤最大的建企,当属南通三建。两者很早之前就建立起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恒大的预售房项目的总承包商多数都是南通三建。据南通三建发布的公开信显示,恒大拖欠到期的商票和未到期的工程款(垫付),共计360多亿。
建筑装饰行业也要波及。乐居财经统计发现,6家建筑装修类企业,有四家净利润亏损加大,1家净利润下滑,仅有1家企业净利润增长。单从行业几大上市知名装企来看,2021年盈利损伤大半。
其中,广田集团(2.680,0.02,0.75%)(002482)和金螳螂亏损达40亿元以上,亚厦股份(6.820,-0.08,-1.16%)(002375)和全筑股份(4.030,-0.04,-0.98%)(603030)的亏损也达到10亿元。以上企业均在业绩预告中披露,亏损原因主要受恒大影响。
建企的被动地位,与长期以来和开发商形成的商业模式息息相关。开发房产项目前期需要大量资金,再有实力的房企也无力全额垫资,除预付给大承包商的少量的现金外,大部分款项都是通过“商票”支付的。
商票通常需要6-12个月的兑付账期,在此期间,人工、材料、设备等开支都需要建企垫资入场,等到兑付账期到期后,才能实现资金回笼。
以南通三建和恒大恒大漯河御荣房地产公司的合作为例,恒大漯河御荣房地产支付给南通三建5%的现金,其余都是用商票支付的。仅这一个项目,南通三建就垫资超过4亿元。在此模式下,当房企们纷纷暴雷后,建企们手持的商票全部成为兑付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
如今,昔日的辉煌的“建筑之乡”南通市,被人戏称为是地产暴雷潮中,最受伤的城市。不过,当年“南通铁军”也在积极自救,除破产重组方式外,南通三建已多次出售资产回笼资金。此外,南通三建多地子公司,也在积极通过起诉等方式追讨欠款。
时至2022年,地产行业的低迷并未扭转,万科董事长郁亮直白地抛出房地产已进入“黑铁时代”的论断,并表示行业规模会开始萎缩。恒大的自救还未见太大成效,而更多房企暴雷的危机也并未排除,摆在建筑企业面前的,仍是一条颇为艰难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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