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燕郊500块钱一个月的合租房,省钱一天只吃一顿饭。努力寻找试镜机会,用健身和学习消解掉焦虑。”12月1日,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的科班演员安子然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以上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毕业两年,安子然演过两部剧的男二号,参演七部电视剧,但至今为止无一播出。今年一整年,他没有接到过一部戏,靠出演话剧挣了两万块钱,这是他2019年全部的主业收入。
而民营影视公司导演高路,则正在为寻找项目资金焦头烂额。“主要是项目在落实资金时卡壳,一些本来谈好的,突然不投了。”同日,高路无奈地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安子然和高路,只是庞大影视从业人员当中最为渺小的个人。
2019年,影视行业的调整、洗牌、出清仍在持续。
在时代周报记者的走访调查中,部分基层从业者因为无戏可拍而收入锐减,有些已经转行。
2018年,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曾预言,“未来几千家影视公司要倒闭”,没想到一语成谶。
12月5日,时代周报记者从天眼查获得的数据显示,2019年以来共有超过3228家公司名称及主营业务涵盖“影视”的公司注销或吊销,远高于2018年的1946家。
融资市场也在极速降温。
据IT桔子数据显示,2019年上半年,文娱行业共计发生109起投融资事件,涉及交易金额约合80.44亿元。相比2018年同期,投资数量下降近71%,交易金额下降约85%。
12月4日,艾媒咨询首席分析师张毅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目前中国电影行业的一个突出问题是发展不平衡,马太效应显著,出现两极分化。
泡沫出清,涅槃重生,或许是影视业的最好出路。
不少人选择离开
2019年,《演员请就位》《我就是演员》等多档选角综艺节目火了,透视出影视行业颇为萧条的境况—许多知名演员到节目中寻找机会;曾经的台湾偶像剧王子明道更是坦言,今年还没接过一部戏。
对于不知名演员来说,情况比这更残酷。
安子然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今年5月,他曾参与过《演员请就位》海选,但发现连这类选秀综艺节目也要靠流量和资源竞争上岗了,留给腰部尾部演员的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
“像我这样的小白,连敲门砖都没有。”安子然感慨道。
毕业两年,他演过两部剧的男二号,累计演了七部电视剧,但至今为止无一播出。没有播放量,意味着只能拿到几万块钱片酬,没有分成。
这与电视剧积压严重的现象有关。行业咨询公司Vlinkage数据显示,2018年上半年上新剧集数量为227部,2019年只有166部。
不仅播出的电视剧数量减少,开机拍摄的电视剧数量也在下滑。
据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数据,2019年前三季度,全国拍摄制作电视剧备案共646部,比去年同期的886部减少27%;拍摄制作电视剧备案共24617集,比去年同期的35209集减少30%。
如电影情节一般,安子然也在自己的床头放了一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他说失落时会拿出来翻看。
他表示,自己对物质要求不多,成为专业演员的梦想仍在,当下只希望能熬过这个冬天。
据央视财经近日报道,横店开机率下降超过50%,群演们无戏可拍,扎堆做直播、拍段子成为常态,当地餐馆老板更是感叹,遭遇了“十年以来最冷清”的淡季。
萧条环境下,像安子然一样为梦想坚持下去的是少数,更多人选择离开。安子然班上40多个同学,留下当演员的只有两三个,大部分都转行。
高路是北京一家民营影视公司的资深导演,如前文所述,今年大半年的时间,他都在为新剧资金发愁。
这背后的直接原因是,影视投资溢价空间正在缩窄,安全性成为投资者做决策时考虑的首要因素。
12月4日,影视基金合伙人王平向时代周报记者列出了其几点明确的投资要求:“一是题材正能量、主旋律;二是,必须能在央视一套、八套或四大卫视播出;三是,国企或上市公司等强主体公司优先考虑。”
更多机构正在转型,从纯文娱投资向消费、技术、产业互联网等领域延伸。
近日,一位文娱领域投资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这几年内容公司要做强和变现非常不容易,尤其在2018年受到强监管后;加上文娱项目投资回报周期比较长,基金出资人也不太愿意投向这个领域了。
12月6日,中央财经大学文化经济研究院院长魏鹏举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以前太多急功近利、鱼龙混杂的资本涌入,造成了行业乱象,包括演员不合理的高片酬。
“经过这样一个去泡沫化的过程,投机资本大撤退,政府主导全民参与影视投资,行业发展将会更健康、理性。”魏鹏举补充道。
好内容依然稀缺
上述普通个体的生存困境折射出影视行业的调整冷却期仍未结束,这一点直接体现在2019年影视板块行情和投资热度上。
2019年以来,整个影视行业上市公司市值平均下跌72%,整体市值不足此前三分之一。
老牌电影公司华谊兄弟、唐德影视等收入利润双双下滑。
印纪传媒于2019年11月28日退市,成为影业寒冬中被挤掉的“泡沫”。
一些上市公司选择寻求国有资本帮助,取暖过冬。
2019年2月,为扭转净利润亏损严重的局面,慈文传媒“卖身”国资背景的华章投资。
11月22日,鹿港文化与淮北市建投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签署了《股份转让框架协议》,公司实控人将变更为淮北市国资委。
“这样的局面可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魏鹏举表示,由于宏观经济环境存在多种不确定因素,其对2020年影视行业景气度保持“谨慎乐观”的态度。
魏鹏举总结,2019年中国电影市场呈现出“先扬后抑”的特征,消费者对优质电影的需求仍然旺盛。国家电影专资办数据显示,截至12月6日22时41分,2019年中国内地电影票房超600亿元大关,较去年提前了24天。
“好内容依然稀缺,对优秀的、有创新精神的电影人和演员来说,没有寒冬。”张毅说。
爱奇艺CEO龚宇则表示,以前片酬8000万元到1.2亿元片酬的演员,现在下降到四五千万元,视频平台话语权增多,内容成本可控性更高。
但对于头部内容来说,永远不缺买家。
12月5日,爱奇艺一位行业研究员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优质内容在议价权方面依然具有优势,毕竟还有三家平台可供选择。
“不过这部分优质内容只占到5%左右,一年有十几部(作品)吧。”上述研究员说道。
该研究员预计,随着大量制作公司无法度过这个影视寒冬,倒闭情况越来越多,明年视频平台自制内容的比例将大幅上升。
魏鹏举指出,随着规模红利消失,中国影视市场从追求数量增长向质量发展转变,由原来外生式的堆叠发展逐渐转向靠品质、靠创新、靠耐力来发展的内生阶段,影视影作品的价值与品质,以及文化科技创新等正在成为整个行业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能。
(应采访者要求,安子然、高路、王平为化名)
关键词: 影视业凛冬